离开皇宫，众人分道扬镳。

贾诩将郭嘉拉到一处无人的角落，上前就揪住他的衣领骂道：「郭奉孝，你当真是找死不成！」

「刚刚那种时候你怎麽敢为甄氏说话？你当真以为身负圣眷便可无所顾忌了吗？！」

「伴君如伴虎这种道理还需要我跟你说几遍！这样下去你迟早要丢了性命！」

他真是恼火极了，法正身死，这明显和甄氏脱不了干系，而郭嘉居然敢在这时候规劝天子丶为甄氏说话。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若是旁人他才懒得理会，也就是郭嘉与他相交已久，他才会出面搭救。

也幸得天子不想计较，否则单凭郭嘉刚刚那番话，就可能被暴怒的天子给迁怒到身上！

看着气得脸都有些发红的贾诩，郭嘉沉默良久，而后才道：「我并非是帮甄氏说话，只是身为臣子，有些话我不得不说。」

「你觉得在事情尚未查明的情况下，陛下便直接派兵去拿甄氏全族，是对是错？」

法正身负皇命到无极县查帐，当晚驿馆就走水，法正连同甄氏的帐目全都葬于火海。

以郭嘉的智谋，当然看得出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甄氏所为，但却没有证据能证明是甄氏乾的。

万一是别人故意栽赃陷害甄氏呢？

尽管这种可能性极小，但却不能完全排除，所以最好还是调查清楚丶掌握了甄氏的确切证据后再动手。

没有证据就派兵去缉拿甄氏全族，这毫无疑问是相当冲动的行为，影响太大也太不体面。

天子明显已经被法正身死所带来的愤怒冲昏了头脑，才会下令如此行事，他怎能不开口劝谏？

「独你一人是忠臣丶贤臣丶良臣？」

「劝也不是这时候劝！」

贾诩也是被郭嘉的话给气笑了，劈头盖脸地骂道。

「杨修那小子是胆小不敢开口，就不提他了；但诸葛孔明是个敢于直谏的人，他难道不知道陛下的决定并不明智？他为什麽不开口说？」

「因为他知道现在劝也无用，陛下气头上根本不会听劝！」

「而你倒好，上来就劝陛下冷静，跟随陛下这麽久你难道还不知道陛下的性格？」

「你真是白长这些年岁了，连个刚入宫还没一年的新人都不如！」

郭嘉有时候聪明绝顶，有时候脑子却又转不过弯来，这让贾诩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好。

骂了好一通后，贾诩松开郭嘉的衣领，冷哼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下次你找死我也不管了！」

「多谢。」

郭嘉知道贾诩是一片好意，所以恭恭敬敬向他行了一礼，随后问道：「文和你执掌绣衣使，可知晓什麽内情？」

贾诩麾下的绣衣使者无孔不入，如今已经颇具规模，说不定知晓这次驿馆走水事件的真实情况。

「我知道个屁！」

贾诩表情有些难看，闻言没好气地道：「这次西征，我将大部分绣衣使都散出去了，司马懿那小子又向我借了一批人手用，我哪儿还顾得上无极县那种鸟不拉屎的小地方？」

「虽然我安排了几个人在法孝直身边贴身保护，但甄氏扎根于无极县，既然敢动手就肯定不会留下把柄。」

「即便法孝直没有死于火中，他们也会杀了他，然后将死因推给走水。」

「想要通过寻常手段找到证据可谓是难如登天，倒是陛下直接派兵拿人更乾脆一些。」

郭嘉表情复杂地说道：「文和你也觉得驿馆走水是甄氏乾的？」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麽？」

贾诩淡淡说道，同时眯起了眼睛，「无论是任何事情，谁受益最大，谁的嫌疑就最大，虽然这个道理不是绝对，但十有八九错不了。」

「甄氏既然敢截留赈灾物资，那他们未必不敢对钦差动手……只不过他们太低估陛下了。」

「查贪污腐败需要证据，平叛只需要名单。」

「陛下可不是会按常理做事的人。」

对于天子直接让吕布领兵去缉拿甄氏全族，贾诩对此既感到预料之外，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

这的确是天子能做出来的事。

能在袁绍眼皮子低下隐忍数年，最终一朝翻盘后，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屠了袁氏三族的铁血皇帝，会在乎区区一个甄氏？

甄宓怀了龙嗣又如何，就算生下了皇子丶皇子被立为储君，天子该动手也一样动手。

皇权是至高无上且充满血腥的。

皇权之下，父子都是对手。

郭嘉叹息一声，摇头道：「只是可惜法孝直了，此人是一个大才，如此冤死实在是不值。」

他对法正的印象还不错，才能有，也足够上进，但就是运气不太好。

「你还有时间可怜别人？」

贾诩对他翻了个白眼，然后说道：「我再跟你重申一次，伴君如伴虎，在陛下身边时刻都要保持如履薄冰的心态。」

「别忘了荀谌是怎麽死的，我不想你死在我前面，日后还要去你的灵堂吊唁。」

「我后代可还等着你帮忙照拂呢。」

郭嘉苦笑道：「我知道了，日后我多注意些言行丶不那麽冲动便是。」

「不过我还是觉得陛下的举动太过冲动，你不如稍晚一些传达旨意，等明日陛下气消了一些后，我们联合诸葛孔明还有袁显奕丶杨德祖一同去劝谏陛下？」

他并没有死心，依然有劝谏的想法。

贾诩断然拒绝道：「这种冒险的事情我不干，我只负责按陛下的吩咐做事，甄氏哪怕死绝了都和我没有关系。」

「伤天和，不伤我文和就好。」

「你应该珍惜我对你这麽上心，要是换做别人，那他爱怎麽劝谏怎麽劝谏，我绝不会帮忙说半句话。」

郭嘉清楚贾诩的性格，闻言也就息了这个想法。

然而就在此时一名身着绣衣的使者匆匆赶来，在贾诩面前单膝跪地道：「贾公，甲等急报！」

说着双手奉上一份密信。

贾诩心中一凛，也没有避开郭嘉，伸手拿起这封密信看了起来，不一会儿就瞪大了眼睛。

「文和，什麽消息？」

郭嘉见此连忙问道，对信里的内容十分好奇，但又不好直接拿过来看。

贾诩缓缓回过神，神色复杂道：「甄贵人当真是救了甄氏全族一命……我先回宫一趟。」

说完他便把密信收入衣袖，转身匆匆跑入皇宫，只留下一头雾水的郭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