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鱼娘皱眉:「好像没有什麽区别,他们还会给老板打工,反而更好用?」
李有竹又道:「如果我说你是馀烬,你信麽?」
「我不信。」
苏鱼娘觉得这个玩笑开大了。
说父老乡亲是馀烬也就算了,说她自己是馀烬,这不是当她是纯傻子麽!
不远处。
宁筝倚着书铺的门口,看着外面村民来来往往的热闹熙攘,听着身后他们两个人在店里的聊天。
不知道为什麽,感觉有点心酸。
终究是旁观者清。
「你说你不是馀烬,怎麽证明你不是馀烬?」李有竹笑了笑。
苏鱼娘深深皱眉,「我亦无法证明,馀烬对死没有认知。」
这就像是知名假想「缸中之脑」一样,你无法证明自己真实存在。
你选择跳崖印证,变成肉泥回复又站起身,你仍会本能忽略认知,自我各种补全丶合理化记忆,继续强行认为自己还活着。
这根本就是无解。
就比如「眼花」,他在山上一直觉得自己还活着,铁匠们试过了各种骚操作——证明你已经死了。
甚至各种哲学大师,心理学家,出谋划策,愣是没有攻克他这个未解之谜!
但怎麽证明都不听,蠢得很。
李有竹笑道:「有时候闲来无事,我就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或许我早就死了?比如半个小时前,我一出门就摔死了,走山路的时候被魔修打劫死了。」
「我能证明我还活着?不,我证明不了!都说花开见我,但这一刻,我不知道我是谁....」
李有竹道:「这个道理说到这,你认可吧?」
「我认可。」苏鱼娘点点头。
但现在带入其中,觉得很恐怖。
辩证题:如何证明此时的自己,不是馀烬?
李有竹笑了笑:
「我在书上看到当今圣人一句话,一个人什麽时候真的死亡?不是他的身体死了,也不是他的空泡馀烬留下就代表死亡,是当馀烬认识到自己已死,那麽你就真的死了。」
苏鱼娘似懂非懂:馀烬认识到自己死了,才是这个人真的死了?
李有竹道:「咱们再用更高格调的话来说。」
「你或许一直重复所有的日常生活,死寂沉沦,浑浑噩噩,虚泡无魂,空心无我。」
「但当你最终在某一日的清晨停下循环,发出一声长叹:万念皆不是,方知我非我。」
「你真正的认识自己到底是谁,我不是祂,那麽才是真的死了。」
苏鱼娘忽然呆呆的。
这游戏...逼格,十足啊。
这时的【馀烬】补全了认知缺陷,跳出了重复逻辑日常,拥有了完整自我,又是什麽样的状态?
知道自己已死的馀烬...
忽然觉得有点莫名恐怖!
生人顿悟,万卷皆不是,方知我是我,入得仙门,看得浩浩大世。
馀烬顿悟,万念皆不是,方知我非我,入得......,见得....?
两个都是挣脱枷锁,打破禁锢。
或许,一个人认识到自己死了,才有机会真正的重活。
——我的人生,死后方生。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活出第二世?
「那馀烬真正的活过来后,它叫什麽名字...」苏鱼娘有些激动。
「钱。」李有竹伸手。
「人死为烬,烬死为钱?怎麽会叫钱?这太俗气了。」苏鱼娘一脸震惊。
「我说给钱,这是下一个问题。」李有竹看着她,没有理会她打马虎眼。
「你怎麽拼命要钱啊,读书人不能这样的。」苏鱼娘当场大怒:「我兜里一个钱都没有了!」
「狡诈的小丫头片子,出去!出去!不买书我关门了,明天再来。」
李有竹听着这个人叽叽喳喳,拿起扫帚作势赶人,嫌弃有人打扰他看书了。
把缺德的苏鱼娘赶出外面,他放下扫帚,关上门。
「小丫头片子,缺德。」
他笑骂,细细收拾各个书架上的书籍,每本书如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温柔,抚平着纸张上的皱痕,洗漱一番,缓缓吹灭灯。
「年轻真好啊。」一声叹息,书屋便迎来黑暗。
月光也洒不进半点光辉,顺着楼梯慢慢上了二楼阁间,盖上被褥缓缓躺下,不知道为何,怎麽也睡不着。
「世人皆道花开见我,怎知此刻是真我。」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推开书铺的后窗。
看着天空月色,仿佛一层薄纱笼罩星海,幽幽长叹在黑暗中回荡。
「或许我幼年见到那一条鲛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是不是我从幼时开始,就是自己留在这个世界上的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