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抵达村外的密林时,放眼一望,满地是挖好的大坑,个个纵深丈许有?余。
全村的青年人?都在扛着铲子忙碌。
奚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激灵。
他听说过?这个术法,是岐山部不外传的禁术。
以?至亲之人?的血肉骨骼作为养料,可保身?体长眠数年不死不灭。
土坑之中,父亲已经坐在了那里?,手腕上牵出三根猩红的筋脉,似乎等了他们有?一阵。
“爹,娘,你?们……”
奚没来得?及问,母亲便不由分说地推他们进坑内,将筋脉一一扎进兄妹三人?的掌心。
温热的血液即刻涌入体内,他不可抑制地,立刻有?了困意。
“不。”他猛地摇头,“我要跟你?们一起!”
少年企图去拔掉那根流淌着血液的青筋,被?母亲一把拦住。
“率先保全小辈这是大家的意思,不止我们,旁人?也是这么做的。奚,听话!”
他让这一声喝住,目之所及中,近处熟悉的族亲们正抱着自己的骨肉作最后的分别。
人?们的话音那么悲切柔软,寄托着从此永不再见的哀思和眷恋。
母亲劝得?温和却果决,“如今大地灵气恢复,未来会?比现在更有?希望,好好活下?去,去看几十年,几百年后的人?间。”
年幼的弟妹懵懂无知?,很快在术法的作用下?沉沉入睡,而他怎么都不肯闭眼,死死地握住母亲的手。
他很清楚,当他醒来之时,便是父亲周身?血肉耗尽的那一刻。
他会?为他们三个流干最后一滴血。
“可是……”
边上的男人?沉沉地叹了口气,唤道:“奚。”
那不算温厚的大掌摁在他的头顶,半是不舍半是安抚地揉了揉。
“以?后爹娘不在身?边,要学着照顾自己,你?是家中最年长的一个,两?个孩子就交给你?了,要好好护着他们。”
他忽然悲从中来,大声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可以?留下?来,我跟换娘,让娘跟着弟妹们一起——”
“阿奚。”母亲将他的手放了回去,极尽平静地打?断少年慌张的奢望,“村子不能没有?人?守,来犯的敌人?会?发现端倪,若他们知?道这个秘密,大家就都活不成了,娘必须留在这里?。”
奚:“可是……”
“你?记住。”
她拔下?头上的发钗塞进他手中,继而狠狠地一推。
少年被?她攘到了土坑上。
挣扎着要再爬起身?时,头顶的泥沙已经席卷而下?。
“这个术法不是万无一失的,期间会?出现什么意外谁也说不好。”
“如果……”她顿了顿,却没有?往下?说,“你?要好好活下?去,认真活下?去。”
他朝高处的人?伸出手,两?边的泥土覆下?,先盖住了父亲的脸。
“即便没有?我们,你?一个人?,也要活下?去。”
“知?道吗?”
涓涓细流一寸一寸渗进血脉,他意识不自控地逐渐模糊,那只探出去的手维持着五指紧扣的姿势,深深嵌进松软的泥地里?。
最后一眼看见的,是广阔莹白的天。
云海苍茫,成群的飞鸟辗转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