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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僚只当他在给自己找台阶下,但笑不语。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场大婚的背后交织着怎样的明争暗斗,渗透了多少权利欲望。皇帝年满十六,理应亲政,太后却拒不还政,甚至以强硬的姿态擅自替皇帝做主,迎娶自家侄女为后,以彰权柄。

满朝文武在波诡云谲的政治交锋中分成了三派,以谢衡为首的太后党,以范廷守范左相为首的新党,还有个左右逢源到处搅浑水的右相王炳昌,三股势力搅在一处,今日你给我使绊子,明日我给你喝一壶,缠斗得不可开交,兼皇帝龙体抱恙多时,不少居心叵测之人又起了取而代之的逆心,真正的多事之秋。

面对如此乱象,雍盛很头疼。

各种意义上的头疼。

第一件令他头疼的大事就是,如何在洞房花烛夜坦然面对一尊大杀神?

坦然是不可能的,这辈子也做不到坦然,谁能在面对有杀身之仇的敌人时还能心平气和,雍盛可以考虑尊称其为在世活佛。讲道理,他没有将敌人扼杀在“理想的摇篮”里已经算是好男不跟女斗,仁至义尽,还要放下成见同榻而眠?

做不到的。

他没这胆。

回到晏清宫,被伺候着脱下华丽的袞冕,换上更舒服方便的常服,雍盛游魂一般,在殿内有气无力地踱步。

“圣上,吉时已过,娘娘在凤仪宫恭候多时,太后她老人家也遣人来催过好几回了,您真的不过去坐坐么?”怀禄今日也是盛装打扮,惨绿宫服冠上簪花,拾掇得特精神,喜庆得好像今儿是他成亲,“按外头平民老百姓的话讲,怎么说今日也是新妇过门儿的头一天呐,新郎官儿连洞房都不进可怎么得了啊,明儿个宫里就得流言四起了……”

“去去去,朕说不去了么?朕这是在做心理建设。”雍盛面色阴郁,“催得这么急,赶着去投胎?”

说完,嘴里一阵发苦,去见那杀神可不就是嫌命太长赶着投胎么?

怀禄茫然,刚想问什么叫心理建设,雍盛徘徊的身影倏然定住,负手仰首,长长地叹了口气。

怀禄见状,知晓圣意已定,忙一迭声催促随侍的小黄门:“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的,摆驾凤仪宫!”

此时已是二更天,弯弯的上弦月嵌在星空里,不远处的凤仪宫雕甍画栋,宫外植桃李梨杏,杂花错落,望之如绣,与殿内通明的灯火相映成辉。

凤仪宫的首领太监承喜是日前才从太后宫里拨来的,远远瞧见前方纱笼前导,龙纹团扇双遮,依稀是皇帝仪仗,忙将一干缩在廊下打瞌睡的太监宫女提溜起来,换茶的换茶,剪烛的剪烛,个个整衫堆笑,戴上喜庆面具。

要不说这谢家的女儿就是不一样呢?

承喜入内通报,见皇后娘娘仍顶着沉重的凤冠,在红绡罗帐下敛目危坐,一坐就是楞个时辰,连外袍上的褶皱都纹丝不变,心中佩服已极,连带着说话时不自觉就带上几分敬意:“娘娘,圣上来了。”

皇后一左一右各立一位陪嫁大丫鬟,穿胭脂衣裳鹅蛋脸的名唤绛萼,温柔雅致,眉眼含笑,口角左颏下一颗美人痣分外显眼。穿竹青衣裳瓜子脸的名唤绿绮,天真烂漫,一双狡黠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一看就是个伶俐机警的妙人。

未等皇后开口,她先道:“眼瞅着蜡烛都快烧没了,天都快亮了,圣上日理万机,无暇顾及新婚之夜我们娘娘还在等他,实是以国事为先,我们做丫头的犯不着说,就是娘娘见着心里也欣慰,可那晏清宫里的奴才们一个个也都心怀天下?不知提前来支应一声,也好让我们服侍着娘娘先把这身铁打似的行头换下么?”

“没王法的东西,这是宫里。”绛萼嗔她一眼,“别没大没小的坏了规矩。”

绿绮嘻嘻一笑:“原是我心疼娘娘,忍不住多嘴。”

承喜手心里捏一把汗,不敢多言,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