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盛有种被大猫叼住后颈肉一动不敢动的错觉。
“孟子曰,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圣上乃万乘之君,此番白龙鱼服,夜不归宫,实在冒险。”
“原是守在这里等着兴师问罪呢,皇后说得很是,是朕思虑不周。”如被先生训斥的童生,雍盛连连颔首,“只饶朕这一回吧,以后再不敢了。”
“恐圣上口惠而实不至,存心哄我罢了。”身后人凉凉道。
“不哄你,不哄你。”雍盛难捱似地侧了侧身子,躲开那只全无温度的手,抹了把脸,回身道,“不过朕此番出宫,倒见了许多新鲜事。”
说着挑拣了几件事说与谢折衣听,尤其是有关裴枫的,边说边着重观察谢折衣的反应。
“此事圣上自行裁夺就是,不必与妾详说。”
对方语气不咸不淡,不像有什么猫腻的样子。
雍盛不禁疑心或是自己多想。
“倒是那跛儒薛尘远落榜一事,倒与臣妾日前得来的一份匿名书信不谋而合。”
谢折衣拭净手,自袖管中抽出一纸素笺,递与雍盛。
雍盛草草看去,却是满满一纸人名。
“这是何物?”
他接过干毛巾,擦了手,接过纸笺仔细读来,发现这些罗列的人名后头还缀着出身祖籍以及白银几何,其间他还看到了秦纳川的名字。
电光火石间,他意识到这是一份清单!
“岂有此理!”雍盛陡然暴怒,一时只觉气血上涌,眼前阵阵发黑,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腾地自水中站起,恨声低斥,“这帮祸国殃民的混账狗官!竟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卖官鬻爵!果真当朕是个死人!”
“圣上息怒。”谢折衣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垂目看向地面,“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此次科场舞弊牵涉甚广,上至考官,下至作弊作伪之学子,要么不办,要办,就要严办。不仅要严办,还要轰轰烈烈大造声势地办,务求削株掘根一网打尽。而若能借此机会拔出萝卜带出泥,无论带出的是什么样的泥,于圣上而言,都是肃清风气整顿朝纲的绝佳机会。”
雍盛回顾,见其声色凛然,心中一动,强压下怒火,缓缓坐回水中。
“此密函你从何得来?”他不免要问上一句,“是否保真?”
“圣上若不信我,我哪怕再三作保也只是浪费口舌。”谢折衣不卑不亢道,“若质疑此物真伪,圣上大可动用自己的势力,一探便知。至于我从何处得来此物……所谓鹰击长空狐走夜路,各有各的门路,望圣上恕妾不便相告。”
“也罢。你能将它透露给朕,已是帮了大忙,余下的朕自会逐一核实。”
其实雍盛此时心中已信了八九分,毕竟信上所列数十人皆是指名道姓,甚至精确到是哪门哪户哪一族的子侄,更是连通了谁的关节,送了多少贿银都扒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直教人看得心寒胆颤。
“你可知今年春闱主考官是洛儒臣?”雍盛侧目。
谢折衣颔首:“略有耳闻。”
雍盛支手撑额,眉宇间涌上疲惫:“那你可知,这个洛儒臣乃秦道成的门生,而秦尚书又素来与枢相交情匪浅?”
“那又如何?”谢折衣冷冷道,“难不成圣上是在顾虑臣妾?”
“那毕竟是皇后的父亲。”雍盛试探。
谢折衣凤目微眯,答曰:“天子犯法与庶人同罪,何况乎国丈?”
这女人狠起来,连亲爹都不放过?
雍盛咂舌,不再多说什么,亦不敢真劳驾谢折衣给他擦背更衣。自己撩两把水囫囵洗了,正待起身,却发现谢折衣一早便展开了干毛巾,正静候一旁等他出来替他擦身。
雍盛这些年来虽养尊处优,但所幸还没养成个毫无廉耻的残废,支吾道:“朕不惯这般赤条条地教人看着。”
谢折衣不解:“难道圣上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