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我那些年在侯府是如猪狗般的被凌虐,你有没有一点动容心疼,如今祖母无辜被害,她的仇也要我亲自来报,我们这些血亲在你心中,到底算是什么……”
杨凤屏红着眼眶,目光狰狞的冷笑一声,字字咬牙切齿,“不过看你老来庭院寂寥,也是得偿所愿了。你这样的人,就算下了地狱也要孤零零一个人才好。”
杨濯听罢神色未变,久久站于原地,最后挥了挥手对一旁老管事道,“送客。”
把心底这些年的怨恨说出口,杨凤屏转身离开时衣袖底下的双拳紧握,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她咬紧下唇,低头让眼眶中滚出的一滴泪垂直落在地上,再抬头,她长呼一口气,径直走向马车。
她心想,杨濯,你才是这世上,我最恨的人。
世事无常,夕阳过后,天空最后一抹余晖落尽,沁起的冷意又何尝只伤一人。
隔了几条街的一个胡同小院里,明徽默默望着床榻上的小小婴儿,简直哭也哭不得,笑也笑不出。
那日匆忙回到严光龄给他置办的小院中,污脏的衣服刚脱下就被门口的敲门声惊的心脏突突直跳,鹿蕴儿没一会儿面色苍白的抱了团用小褥子包裹的东西,两人大眼瞪小眼,掀开后皆被吓的不轻。
明徽眼尖,瞬间便发觉小婴儿胸前的信纸,打开一看两眼直接一抹黑,只觉自己被赵晖拿捏的刚刚好。
周家唯一存留在世的孩子,明徽亲眼观摩灭门惨案后,不管是出于同情怜悯,还是对方不知什么目的的胁迫,他都得负责到底。
见虚弱的小婴儿在被褥中小小的挣扎,极浅的眉心皱成一团,好似有清醒的意思,明徽急忙让鹿蕴儿去小厨房先和着羊奶做了些稀稀的米糊,小婴儿醒来后小心翼翼的喂了些,后半夜却全部呕了出来。
明徽活了两辈子从来没面对过婴儿,他手脚忙乱的将对方抱在怀里轻轻哄着,可小女婴只木木的不哭不闹,漆黑如葡萄的眼睛半眯着,气息微弱,脸色苍白的不像话。
明徽吓得说话都结巴起来,两人大半夜的守在床前不敢入睡,天微亮时急忙从柜中翻出银钱,让鹿蕴儿去请专看婴孩的大夫来。
一通折腾,明徽心脏一直处于不正常的狂跳中,伤口处隐隐作痛,他将脑袋抵在门上大口大口的喘息。好在赵晖还算有良心未泯,到了正午,小女婴终于有力气哭出声后,有个年轻妇人敲门,笑着拿出怀王府的腰牌,大概意思是专门来当小婴儿奶娘的。
“……”
老天爷,明徽坐在庭院木桩处发呆,见一旁小鹿蕴儿同样愣神,才想起昨日是上元节,是要亲戚团聚的日子,怎么她没回家和家人去逛灯会,反一个人守在院中。
鹿蕴儿渐渐大了,已经有了少女明媚轻灵如嫩柳般的模样。明徽琢磨了一番,想着小姑娘回京后八成被是父母兄嫂催婚了。
他试探性的问了几句,鹿蕴儿起先还是红着眼眶不肯说出心里话,渐渐的忍不住哇的一声痛哭起来,双手捂住眼睛哽咽道,“我本就是虞家的家生子,老子娘见我大了,想将我嫁了换些银两,也只需和主母说一声便罢。可我不想嫁人,不想像牲口一般卖出去……”
明徽心中一痛,又气又恨,站起身来往院子里狠狠转了一圈,想了想蹲下身对着鹿蕴儿道,“你别怕,有我在一天,谁也别想为难你!”
他妈的,这时候明徽才真切明白权势是多好的东西。
他若以虞明徽这个被众人嫌弃的庶子身份去虞府去找主家拿回鹿蕴儿的身契,那不是洋相百出,不被管事拿扫把打出来就算体面。可若是背靠严光龄,赵晖等一众实权派,他这个世上最普通不过的一个人仿佛立刻就被渡上一层金身,没人可以欺辱他,没人敢有一点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