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鞋湿了,瑭瑭。”声音空空荡荡的。
他学着那日古瑭的样子,伸手从斗柜里找出一双拖鞋,把脚塞进去。这次,刚刚正好。
斗柜不大,一侧放了杂物,另一侧则满满当当塞了堆光盘。光盘用最普通的透明壳装着,上面用记号笔写了日期。霍叙冬将光盘塞进光驱,摁下播放键,那熟悉的声音就开始在夜里流淌。
每段往事都如同一道柔美的伤口,美得凄迷,它会在某个孤寂的夜中刻录成声音,一段,一段,最后连接成汹涌澎湃的痛。
“叙冬,我做了人生中的第一件坏事,我偷回了你送我的手表。警报声响起时,我怕极了,腿都不听使唤。我被他们摁在地上,送去警局,牢里的人凶神恶煞,到了晚上,我总隐约感觉到他们在蹭我的屁股……我感到好恶心,就拿起牙刷捅了他们的眼睛里,血流了一手,但之后他们就不敢再靠近我了……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坏,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伤害别人了。”
“叙冬,时隔七年,我终于又见到你了。你变得……比以前更帅了。还好你不知道手表的秘密,否则让你听到我犯花痴,一定会嘲笑我的……我欠了一屁股债,不敢去找你,可我又好想回到你身边……我兴奋得实在睡不着,因为我刚才偷偷下了决心,我要去工作室找你,我相信我总有一天能还清债务的!”
“叙冬,我接下了陈明烁的任务,明天就要去贾邦年身边了……看到你失望的眼神,真的比刀割还难受,我情愿就这么死在某次任务中……我快坚持不下去了。”
……
“叙冬,我被你弄得好痛,但我情愿如此,这让我上瘾。叙冬,我是不是也坏了……”
在无数个欺凌的夜里,暧昧和痛苦交织,但这一声声没有激起霍叙冬半分旖旎的遐想,而是如同一把钝闷的刀,在他心中最柔软处磨蹭割绞,戳出一个血肉模糊的洞,叫喊着尖锐的疼。
霍叙冬眼睛红肿,悄无声息地淌着泪,他抱起那坛冰凉的骨灰,浑身颤抖,极力压抑着崩溃,几乎没了怀抱力气,只能将身体狼狈地蜷成一团。
“叙冬,今天听说你要去蓉城,我不知道组织是否计划有变,原本的计划中是没有你的。我实在放心不下,所以只能跟过去了。此次计划危险重重,如果我不能活着回来……我还有一个秘密想告诉你,它藏在出租房床头的画框中……”
霍叙冬抱着骨灰坛的手一抖,摁下暂停键,又反复听了遍最后一句话,随即手脚并用地爬向床头。
四方小巧的画框,裱着他曾经画给古瑭的一副随笔,那是在课堂上偷偷画的,线条粗糙,里头古瑭的侧颜却十分灵动。
霍叙冬抖着手将画框拆开,玻璃片掉落,卡纸的夹层里抖下一张纸,写着泛起岁月黄渍的文字。
灯光实在太暗了,他粗暴地揉干眼睛,努力辨认清那张纸——
是自己那封被撕碎的情书。
那日在毕业聚会后,酒阑人散,情书的碎片被古瑭一张张捡起,又拼起粘好,信纸上一条条粗粝的撕痕,像一条条疤。
往事掐着霍叙冬的咽喉,令他喘不上气。他觉得他是一条无情的河,古瑭一路跌跌撞撞地向他奔来,扑进他的怀抱,终于淹死了自己。
第41章 枯木逢春
静谧的墓园偶有两声鸟鸣,几只白蝴蝶飞过,时光仿佛不再流动,无声停格成几张旧相纸。
一口,一口,黄汤下肚,霍叙冬终日烂醉如泥,颓靡不振,眼尾红得狰狞,在夜色中渐渐勾起一道浓稠的恨。
不恨这世道,恨他自己。
他厌恶地将酒瓶砸在石头上,碎瓷溅了满地,骨碌碌的又顺着沙石滚下山崖,这偌大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