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猛兽,一旦脸上没有笑意,就凭空可怕很多。
齐昭昀还不至于被变脸吓到,只是随之将脸上温文尔雅的面具收起,和那延面无表情的对视。
他杀过那延的女儿。那是个天赋同样卓绝的巫女,可惜还很年轻。齐昭昀用库存的神秘矿石杀了她,从此之后大概就和那延不死不休。这件事齐昭昀和顾寰讲过,赵朔也知道。在巫国血缘关系并没有那么重要,毕竟如那延这样的人不知吞噬过多少人命,其中未必没有她的孩子们的父亲,而天赋卓绝的女儿不过是巩固权力的重要棋子,平常人的舐犊之情对于她们而言反而最不可能。
齐昭昀没有说的太明白,但仇恨是巫国立足的根本,她们确实都是一群疯子,不能以常理来推断。与其说那延对齐昭昀的执着是想为女儿报仇,不如说是她认为齐昭昀对自己实施了一种羞辱,损害了她的利益,因此一定要实施报复。
正因如此,齐昭昀眼下反而最不担心被那延杀死。复仇是最简单的,维持权力却更复杂,那延要权力,就得将自己的私欲延后,不能放在第一位。倘若她杀了齐昭昀,那么与赵朔的结盟就会立刻破裂,此行的成果全部作废不提,甚至很难成功回到巫国而不被杀死,两相权衡,那延不会光明正大的杀了齐昭昀,剩下的手段也就很有限了。
有巫烛的赐福和保护,隐秘的手段也很难成功。何况那延要杀齐昭昀,最好是堂堂正正明明白白的做,这样才能震慑他人,达成示威和复仇的目的。
至少眼下她就不会坚持了。齐昭昀有这一重信心也并不是就坦坦荡荡而来,放心的在那延和巫国女子的眼前任意妄为了。他几乎没有吃过什么东西,更不会留下伤口,头发,给她们施法的机会,这些日子也算相安无事,终于等到那延要和他见面。
这是第一次,大概也就是最后一次了,齐昭昀并不愿意和那延再见一面。这个女人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也早就不是个正常的人了。固然赵朔这里也有顾璇玑,可顾璇玑想要的不会太离奇,更不会毫无人性。只要她记挂顾寰一天,对齐昭昀来说就是可以信任的。
他对顾璇玑别无所求,只要她同样想保全顾寰,照顾顾寰就够了。他从未想过要靠这一层关系获得什么好处,得到什么名利,只求自己照顾不到的地方,顾璇玑能照顾。
顾寰值得一切好的东西,好的人,好的情意。
齐昭昀可以面对坏的那些。
他并不怕那延,更不怕死,对她的眼神自然无所畏惧,甚至过了片刻,率先开口了:“大人等待这一刻和我一样久,既然如此何不开门见山说出来意?您知道故弄玄虚是没有用的,终究得告诉我。您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那延从一开始要齐昭昀,显然就不是为了自己,倘若她真的对齐昭昀耿耿于怀,也用不上拐弯抹角。抛却二人之间的恩怨纠葛,那延其实对齐昭昀很好奇,她的蛇瞳缩成两条细线,盘踞在软榻上的姿势似乎蓄势待发的蛇,或者猫。
“都督是聪明人。”那延面无表情评价了一句,旋即摇头:“可惜命途多舛,难以改变。”
“我能猜到为什么她们一定要你,虽然并非所有占卜的结果我都知情。都督可以只把我看做一个说客,代为转达十巫的意愿。”那延不自然的扭了扭头,对自己说出这番话十分不适:“我们向你承诺,只要你愿意改换阵营,就可以为你逆天改命,彻底改写你的未来。坎坷不复存在,前路变成坦荡通途,你所在意的一切都会存在,而你仇恨的就随之倾塌,你清楚我们能做到什么,都督。”
“我可以告诉你,你对我们至关重要,因此我们愿意付出代价。其实你也清楚,只要愿意放弃一些东西,获得什么都很简单。倘若你不背负责任,抛弃人间,神就会拥抱你。”
“顾寰不能给你一切,他也不能使你平静,不能让你失而复得,更不能让你心满意足,对不对?”
她终于提到了顾寰。齐昭昀在感到被冒犯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如果那延对顾寰绝口不提,那这番话的可信度就降低了许多。赵济没有让齐昭昀失望,他果然将这消息传得到处都是,偏偏赵朔又没有任何插手的意图,假做不知道,其他人摸不清圣意,态度也就谨慎许多。时下所有人都顾着独善其身,其实本来也不必多趟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