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到20岁的时候就已经参加过爸爸、奶奶、弟弟三个人的葬礼了,我有时候觉得阿悦都比他幸运,分不清人了倒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你不知道阿悦为什么会同意去欧洲疗养,一呆这么久都不愿意回来,就是因为那个艺术家朋友长得就像游暝他爸。”
“可游暝没有这种错认的能力,我之前就担心他,还给他找过医生,医生说他心理没太大毛病,只是亲人失去的多了,情感上多少有了缺失感和自我防御机制,不那么爱接触人,也不愿再和谁亲密。我心想那也不行,既然他不会主动建立关系那就硬凑着呗,欢宜那娃娃特别好,他们小时候关系也不错,相处久了多少能弥补一些他的创伤吧……唉,说到底,我就是希望大暝要是有个伴侣能陪着爱着就好,可是他仍然抗拒。”
原来是这样。
游霁安静听着,心里有些难受。游见川则疲惫地揉了揉鼻梁,
“所以他说他喜欢男人我又怎么可能信,他哪儿是性取向的问题,他分明是男人女人都没兴趣,白欢宜这样的女孩儿也舍得拒绝,说到底真的是情感淡漠了……”
游霁宽慰游见川:“暝少还年轻嘛,既然医生说他心理健康,那一个健康男人再情感淡漠也迟早会遇到他想追的人,慢慢来,爷爷不急。”
“也是。就是小霁,”游见川把手掌按在游霁膝盖上,“自打我病了,我有时候就怕看不到这一天了,那我多担心。”
这是他第一次提起自己的病,
游霁一怔,在游见川的眼里看见了衰老和颓败的痕迹,随即轻声开口:
“病会好的,也肯定会等得到的啦。”
“哎,还好你回来了。”游见川再一次感叹,“我看大暝再对人冷冷淡淡,对你也总归是不一样的。”
……
游霁说想去冲个澡,等游暝下楼来时,他便已经遁到了自己的客房。
透过镜子,他发现自己的表情始终处于半恍惚的状态。脑子里一遍遍回溯游见川的话,与游暝掰扯的场景,游暝的亲吻,还有那句“随便你”。
就这最后的回答来看,游霁觉得游暝应该是听明白他的意思了。
确实,横在他们面前的有太多东西。而且就像游见川说的,游暝情感淡漠,这种人只是作为当年被甩的那个,不甘又不服,倒不是真的执意挽回他。
那块椭圆形的枪伤又晃进游霁脑海,游霁摇摇头,不愿再浪费精力思索。
二十分钟后他走出来。
不想管家邵忠站在门口。
邵忠耳顺之年,据悉与游暝奶奶那边儿有点亲戚关系,在游宅理事很多年,有一张如他名字一样、可靠又忠实的脸。
他手还举着,意欲敲门的样子。
游霁忽地笑了:“您又找我?”
“我没反悔。”游霁把门带上,抓了抓还没干的头发,人很松散,垂眸看着邵忠的表情甚至有丝不屑,
“他退婚也什么都没改变,您老就放心吧。”
“小少爷。”还没开口对方就知道来意让邵忠有些意外,却立马恢复公事公办的语气,“你应该知道,你做什么不是为了让我放心。”
“我当然知道。”游霁又笑,下意识摸了摸裤兜,一股想抽烟的冲动,
“您也别误会,当初您所说的那些外界因素压根儿管不了我,我不和游暝在一起是我自己的原因。”
“是,我只是希望你能分清楚你和大少爷的关系,这对大家都好。”
“承蒙关心,那我肯定是比您分得清的。”
邵忠拧眉,目光多在游霁脸上逗留了一会儿。
四年前,确实是他发现了游暝游霁谈恋爱的端倪,私下找游霁谈了些话,还给他看了游暝和白欢宜两人的成人礼照片,告诉他他们早就有娃娃亲。
那时游霁给他的感觉是迷茫,表情故作平静,却像摇摇欲坠的小帆。
不像现在,褪去了19岁的青涩,他的五官有了一种更锋芒成熟的浓艳之时,性子也亦然。
他一直知道,这人从不是游董以为的温柔乖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