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出行三件套,颈枕、耳塞、眼罩。颈枕是我爸给缝的,说比外面买的依托感要好,我反正是从来感觉不出来。”李闻雯顿了顿,“我最后那几天跟他们说,就当我是去通讯不便的偏远国家出长差了,将要一去很多年,他们这是听进去了。”
“全家福相册,我爸年轻的时候喜欢摄影,所以我每年都能有一张年度照片收进去,”李闻雯一边说一边往后翻,“我青春期不大喜欢穿裙子,因为大大咧咧,弯腰、蹲下或落座时经常不注意走光,但十八岁生日时拍的这张照片是穿裙子的,我朋友安姚说她买大了,扔了可惜。”她这样轻声说着,又翻了两页,就到了印有“十八岁生日留念”的这张裙子照。
李闻雯要把相册放回原位时,留意到里面还有两封信,她整个人静止了一瞬,然后伸手把信封拿起来边边角角都轻轻捏过一遍,又不舍地把它们放回原位。
“信封口了,不能动。”她说。
李闻雯的目光终于落在自己的骨灰盒上,她伸出手指想触碰一下,但半途手突然神经质地抖了两下,果断作罢。
……
李闻雯勾回被风扑到眼前的碎发,高高抬起脑袋由下而上望着叶进,轻声道:“她消失了,会不会回来我也不知道。”
天很干燥,风很大,有太阳,但仿若没有。叶进瞧着这个又撅着屁股把墓碑挪回去的女人,终于眼皮微垂一步步向着来时的路走去。
李闻雯把封层重新合好,墓碑也移回原位,然后回身沉沉往台阶上一坐,两条胳膊压在膝盖上,良久不响不动。
“叮——”一条微信语音跳进来。
“不是要离婚?你在哪儿?!”
“……在墓地晒太阳呢。”
李闻雯两手插兜儿拾级而下,瞧见距离她的穴位两排之隔,一个女生正捏着三根点燃的线香抱膝蹲着。女生二十左右的模样,很明显是个拙于言辞的人,半天也不跟底下的人说一句话。李闻雯转头望向墓碑,发现那里头葬着的也是个年轻人,12月20日生日,就是今天,而且恰巧名字里也有个雯,姓陈,最后那个字被女生的背包挡着看不到,比她还小几岁,不知道因何故去世。
这个世界上似乎没有活得轻松的人呐。
2.
因为邱怀鸣微信里那句“不是要离婚”有浓稠的嘲讽味道,所以李闻雯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果然回去一进门就是一番连珠炮似的责难——邱怀鸣把程祥给叫来了。
“去德国留学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委屈邱迩了?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现在的社会竞争多残酷,说弱肉强食一点不为过,你是打算让他跟你一样后半辈子当个被人养着的一事无成的蠢货?!”
“怀鸣跟你动过几回手确实是他的不对,但你那些事儿我也不是不知道!我给你留着面子点过你多少次了!怀鸣在外面辛苦工作,给你提供优渥的生活,让你不必对谁点头哈腰领工资过日子,你就一点都不承情,就只盯着他做得不对的那处!”
“你要离婚,那我问问你,离婚以后你打算以什么为生?你毕业以后只做过一份工作,实习期没过就离职结婚去了,什么单位会要你这样的?你就连现如今租房子的钱都是用的怀鸣的,你是怎么鼓起勇气大言不惭说离婚的?!”
……
邱怀鸣在旁边的单人沙发里皱眉坐着,他这回倒是没有装出夫妻情深的样子,仿佛也被“程松悦”的“胡搅蛮缠”困扰得不轻。
李闻雯两手插兜儿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