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只要关上房门,所有的噪音都消失了,蒸汽带来的闷热也消失了,走廊里阴冷凉爽,十分安静。
李伴峰准备推开第三个房门,他打了个寒,凶险猛然袭来。
他把右手放在门把手上,同时放出来伴峰乙和伴峰子在门前保持戒备。
推开门的一刻,李伴峰愣住了。
屋子里是个黄色的巨大油箱,油箱上带着标签,写着「润滑油」。
李伴峰在汽水窑修建过不少工厂,类似的油箱见过太多,这个润滑油箱从外表上看,除了稍微有点漏油之外,并没有其他问题。
关上房门,李伴峰还在思索凶险从哪里来,想了片刻,一股寒意慢慢涌上了心头。
在不危险的地方感知到了凶险,这证明了什麽?
感知不到凶险的地方,现在还安不安全?
李伴峰意识到趋吉避凶在自己这里出了大问题,段铁炉这是用了某种法宝,破坏了李伴峰的技法。
什麽样的法宝能破坏趋吉避凶?
李伴峰不敢再贸然探索,他把地支系的十二个影子放了出来,沿着走廊,每个房间全都逐一看过。
这一层里的各个房间布置着各类设备,没什麽特别之处。
李伴峰顺着一条楼梯,走到了楼上,楼上的房间更多,有些房间里有大量的仪表,有些房间里有操作盘台。
在这两层楼里都没看到人影,李伴峰让伴峰子带着六个影子继续上楼,他自己带着六个影子下了楼。
楼下的布局更加精简一些,每个房间差不多同样大小,房间里有床铺,有衣柜,还有桌子。
这是员工宿舍麽?
一个房间里有四张床铺,一层楼里有三十多个房间,段铁炉貌似还有不少手下,可这些人都哪去了?
一直走到走廊中央,李伴峰看到了一座大厅,大厅的墙壁上有模糊的图案和文字,好像是个榜单。
看来段铁炉也有业绩评比的习惯。
榜单墙的对面是大门,李伴峰朝着大门走去,想看看这大门是不是通往外边,手刚碰到门边,
忽听有人说道:「你还没走?」
「我走不走,你管得着麽」李伴峰一,为什麽这句话脱口而出了?
他循着声音的来源,看向了大厅左侧的墙壁。
原本灰白色的墙壁上,多了一扇玻璃窗,一名老者在里边,朝着李伴峰露出了笑容。
难怪这句话会脱口而出,因为这句话在李伴峰心里了很久。
当初在越州大学的宿舍,自从送走了何家庆,看门的大爷时不时就要问李伴峰一句:「你还没走?」
李伴峰当时对这句话非常恼火,而那位大爷的声音和语气,居然和眼前这位老者一模一样。
长得一样麽?
看门大爷长什麽样来着?
他想不起看门大爷的模样,眼前这位老者的模样也看不太清楚。
李伴峰盯着老者的脸看了片刻,这老者的五官都能看的非常清楚,可整张面容放在一起,就有一些模糊了。
这是宅修的天赋!
他身上带着宅修法宝。
老者趴在玻璃窗旁边,对李伴峰道:「各个屋子都看过了,你怎麽还不走?」
李伴峰转过身,看着玻璃窗子:「我大老远来一趟,你连杯茶都没有,你就想送我走?」
老者拉开了玻璃门,递来了一个茶杯:「咱们也不是第一回见面,犯得上这麽客气麽?把茶喝了,赶紧走吧。」
李伴峰接过茶杯,喝了口茶水,问道:「你是段铁炉?」
这可不是瞎猜,李伴峰通过阿雨听到过段铁炉的声音,和眼前这位老者的声音一模一样。
段铁炉笑了笑:「说的好像你以前不认识我似的。」
李伴峰摇头道:「以前还真不认识,你在越州大学六舍当宿管大爷?」
段铁炉点点头:「我当了好几天,觉得那活儿挺有意思的,我坐在个小屋里,别的不用干,只管为难人,包吃包住,还有人给我发工资,在普罗州就找不到这麽好的差事。」
李伴峰表示赞同:「在普罗州,这样的人一般活不到第二天早上,你从什麽时候做的宿管?」
段铁炉道:「就是何家庆把玄生红莲放进校园超市那天。」
李伴峰道:「这事儿和你有关系麽?」
一提起这件事儿,段铁炉叹了口气:「本来和我没什麽关系,可那储物柜是我做的,我得负责售后,万一出了什麽状况,把这事儿赖在我身上,我可就吃了大亏了。」
李伴峰大致算了算帐:「你不吃亏呀,你不想要红莲麽?直接拿走啊!」
「我要那东西做什麽?」段铁炉面带轻蔑,「我要想要,就自己做一个,不就是炼丹的药炉子麽?有什麽了不起的?
而且何家庆放进去的那个不知道是不是红莲,如果不是红莲,且难说那是什麽东西,只要那东西放在柜子里,我心里就不踏实。
何公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话音落地,原本挂着榜单的墙壁上,浮现出一个人影。
何家庆一半身子在外边,一边身子在墙壁里,像浮雕一样镶嵌在了墙上。
段铁炉看着何家庆道:「你说你这孩子多不懂事?你是富家公子,还是一世奇才,手足盟天天把你捧在手心里,你要藏个红莲,藏在哪不行,非得藏在那储物柜里?你就非得把我拖下水?」
何家庆道:「前辈,我没想把你拖下水,我以为放在储物柜里,这个东西会重新回到暗星局,
储物柜和暗星局是相连的,如果这东西回去了,不就皆大欢喜了麽?」
「皆大欢喜?喷喷喷!你这话是怎麽说出口的?」段铁炉看着何家庆道,「你们手足盟费了那麽大力气,把玄生红莲给弄出来了,结果在我做的柜子里,这东西又被送回去了,这事儿到最后不还得赖在我头上?
从你把红莲放在柜子里那天,我就把柜子和暗星局之间的路给切断了,那东西回不去暗星局,
只能等着李伴峰把它拿出来。」
说完,段铁炉看向了李伴峰:「我说你也真是让人着急,我天天催你把东西拿走,你就是不走。」
李伴峰皱眉道:「你怎麽催的?你天天赶我走人!你也没说储物柜和红莲的事情。」
段铁炉还生气了:「我跟你说了红莲,不就等于我知道这事儿了,我要是知道这事儿,到最后,不还得赖在我头上?」
李伴峰长叹一口气:「你做事真比车无伤还谨慎。」
段铁炉一愣,眼神有些不善:「你拿我和车无伤比,这话说的有点损了。
不管怎地,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李七,你现在是普罗州的大当家,我不想得罪你,可我也不怕你,你带着何家庆立刻给我走人,咱们就当没见过。
你要是非得找我麻烦,我也奉陪到底,段某能活到今天,靠的也是真本事。」
李伴峰道:「我不是来找麻烦的,我是来找你谈生意的。」
段铁炉微微摇头:「今天看了黄历,不适合谈生意,你另选个好日子再来找我。」
「也好,那就改天。」李伴峰喝光了最后一口茶水,把杯子交给了段铁炉。
段铁炉接过茶杯道:「这茶怎麽样?」
李伴峰称赞一声:「滋味还不错。」
「慢走不送!」段铁炉指了指大门。
李伴峰回头看看何家庆:「他怎麽办?」
「你做主!」段铁炉笑道,「你可以把他抠出来,我也可以把他放出来。」
「那就劳驾你把他放出来吧。」
段铁炉把茶杯往桌上一放,朝着何家庆挥了挥手。
何家庆从墙上掉了出来,重重摔在了地上,他立刻起身,走到了李伴峰身后。
李伴峰没再多说,直接推开了大门。
门外是一片雪地,李伴峰走出大门,离开了大厅。
何家庆刚要跟出去,忽然觉得状况不对,门外这片雪地有点眼熟,好像是他们进门时的地方。
可他用扇子戳出来的窟窿呢?
何家庆一路上清理掉了两人的痕迹,可扇子钻进雪地时留下的窟窿并没有被清理掉,这是何家庆给自己留下的退路。
可那个窟窿不见了。
咪当!
大门关上了,何家庆没有出去。
段铁炉关上了玻璃窗子,看着何家庆道:「他都走了,你怎麽还不走,在这等什麽呢?」
何家庆转脸看着段铁炉。
段铁炉笑了:「你赶紧走啊,他救了你的命,你应该和他同生共死才对,现在他死定了,你还不跟着他去?」
何家庆道:「我们来跟你谈生意,生意谈不成,我们也没说什麽,你为什麽非要加害我们?」
「谈生意?说梦话呢吧?」段铁炉摆弄着手里的茶杯,「你们都找到我家门来了,还指望能活着出去?
李七这个人,让我怎麽说他?我说放他走,他就真敢走,就他这个性情,还想在普罗州做大当家,这不是嫌自己命长麽?」
何家庆转身要逃,忽觉两腿像灌了铅一样,一步也挪不动。
「你想什麽呢?」段铁炉看着何家庆,「我刚说了,你们不可能活着出去,你当我说笑话呢?
你师父是个贼,你也是个贼,贼就得有贼的活法,偷偷摸摸赚口饭吃就得了,你还想玩什麽布局千里?你还想扯什麽运筹帷?你配麽?
我还告诉你,从你把玄生红莲放到储物柜里那天,你这条命就算寄放在我这了,保不齐我哪天就要把你这条命给收下,你想留都留不住!」
啪!
段铁炉把茶杯往桌上一放!
一团烈焰在何家庆身上迅速腾起,瞬间包裹了全身。
看着何家庆在烈焰之中挣扎,段铁炉摸着茶杯笑了笑:「家庆啊,要是觉得疼,你就哭出来。」
李伴峰在旁拎着茶壶,帮段铁炉把茶添满:「炉子呀,要是觉得烫,你就说一声。」
段铁炉转眼看向了李伴峰,一脸惊愣道:「你怎麽回来了?」
李伴峰笑道:「我说出去,你就真觉得我出去了?炉子,就你这点心眼儿,怎麽就能活了这麽大把岁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