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珩不置可否,心思则是转去了另一事上。
禺苍妖国丶峤山教丶蟠冥宫——
虽不知空空道人所言的恚鹰山是否就在摩兀陆洲。
但若说这方陆洲上最有可能知晓此山讯息的,便也是这上面三家了。
「若想得手这三家的山水舆图,虽不是什麽难于登天之事,但也应好生筹划,以求万无一失。
那这身份,也应再改换一二了……」陈珩思忖道。
而见陈珩忽沉吟无语,本是在小心应付五炁乾坤圈的葛季暗感不妙,心头打了个咯噔。
他因出身缘故自幼便不为其父所喜,虽有族人照拂,但还是难免养成一副怯懦性情。
如前番因在斗兽时无意得罪了冯廉,明知冯廉今日邀自己游猎是不怀善心,但知晓无人替自己出头,葛季还是无奈前来赴约,然后便为陈珩所擒。
此时在惊惧之下,他只觉陈珩有了杀人灭口的打算,刚欲叩首求饶,就有一道视线落于他身。
「那你可听说过恚鹰山?」陈珩问。
「恚鹰山?」
葛季苦苦琢磨半晌,都未在脑中寻出这个名号。
正当他要忐忑摇头时,忽灵光乍然,然后便不由狠狠拍了一下掌,几乎蹦起来。
「我道是什麽,这不是鱼湖山的旧名吗?此山名字早已被改了几轮,便连鱼湖这称呼,也是自数千年前才定下传开,若非在下没什麽去处,平日多是躲在书阁里面,换作常人怕是要一头雾水!」
葛季刚兴高采烈说完这话,旋即似想到了什麽,欲言又止。
陈珩既特意问起了这恚鹰山,想来也是欲进入此间。
但今日不同往日,如今的恚鹰山或者说鱼湖山已成禺苍妖国中邕王的食邑,又因鱼湖山盛产一类名为元佐的芝草,早被邕王下令封山,好不被乱了地气。
外人若想擅闯,莫说先难以破开守山大阵,单是不慎闹出些动静来,巡守的一众妖修便要赶来捉拿了。
当葛季小心将这顾虑说出后,似担忧陈珩会心有不悦,他又连忙补道:
「不过这封山也仅是对于寻常修士,若是有邕王的亲朋故旧或那些真正有背景的大人物上门,所谓封山,倒形同虚设。
而元佐芝本是一类难得外药,若放于先前倒好说,邕王府圣眷正隆,自能震慑里外,但自那场宫变后,邕王府声势已大不如前,为减去嫉恨,每隔个百载,邕王便已会令下面的管事开了阵禁,以容外间修士缴纳钱货入山采芝。」
话到这时,葛季掰着指头数了数,距离下一回开山应还有四十七载。
对于修行人士而言,这四十七载说长不长,说短倒也不短。
而陈珩闻言只是暗暗摇头,他自不会在这摩兀陆洲苦等个四十七年,既如此,那也唯有是自前者上做文章了。
「虽说道行浅薄,但在前来洪鲸之前,我还是为自己算了几卦,勉强得了个『风行地上,柔以时升』的吉卦。」
陈珩一点指,便有一团宝光凭空朝葛季落去,他笑道:
「而我才到摩兀陆洲不久,便能遇得葛君为我解惑,如此岂不是正应了吉卦?」
葛季闻言有些手足无措。
待他在陈珩示意下伸手将那团宝光捞住,定目一看,见正是一只华美锦囊,囊中装得满满当当,华光射目。
「这……」
葛季身躯一哆嗦,几乎拿不稳手中之物,脑中空白了一瞬。
陈珩声音也恰时传来:「些许谢仪,还望勿要嫌弃,不过此事关乎到我大计,恐怕要委屈葛君一二了。」
葛季在怔了半晌后才收敛心绪,见陈珩这般客气,倒莫名生出一股受宠若惊感。
他见眼下只怕难以推辞,又想起平日在侯府中的种种冷遇讥嘲,终将心一横,签了法契。
而在签了法契后,虽要受陈珩制束,但到底保住性命。
葛季此时只觉如释重负,心思也瞬活络不少,开始思量起了陈珩用意。
「若要速入那恚鹰山,又该寻到何人头上?璟王还是乐阳公?」
葛季沉吟起来。
数日后,禺苍妖国,巩延郡。
群山屏绕,烟波悠悠——
一片碧色大湖在眼前平铺开,叫人一眼都难望见边际,此是巩延郡的一方名湖,向来风景绝胜,而在湖岸处,是密密麻麻的大小营帐,到处都有高大甲士来回守卫。
妖气滚滚,恶气如龙蟒冲天,即便相隔甚远,亦能感应到营帐中的那股凶煞意味,叫人不由胆寒。
「……」
此时一座形若尖锥的大山上,虽是自己亲口向陈珩提议来此的,但遥遥一见这排场,葛季已不免是有些两腿发软,几乎掉头就想跑了。
「前辈容禀,这帐中的应是乐阳公的第七子,我等——」
待葛季勉强收拢念头,却还没说几句,他身旁的陈珩眸光陡然一肃,忽看向某一处,停了一停,才淡淡道:
「不料在这等地界,竟也能碰上八派六宗的同道。
不过阁下自昨日便跟了过来,如今更欺身至此,我未点破你的行藏,你便真以为能瞒过我的耳目?」
「还有人在?!」葛季心头大骇。
他顺着陈珩视线望去,努力运起精神,却只见空空荡荡的一片。
陈珩轻轻一弹指,一道犀利剑光急骤杀出,虚空中才恰时有一团殷赤鲜血跳出,须臾就被一斩两分。
而被斩做两截后,那鲜血似无大碍般,滋滋作响,熏人口鼻,一左一右继续向陈珩夹攻逼来,然后被同样分化成两道的剑光半途追上斩断。
二化四,四化八,八化十六……
鲜血似无枯竭损坏之虞,很快便分化到了数百之巨,剑光倒也同样如此,因形用势,同样演化。
眨眼间,似漫空都是血影腾腾,剑光乱晃,叫葛季看得目眩神迷,不能做声。
而很快,两人似有默契一般同时收手。
剑光倏尔齐齐敛去,同时那百馀血影也重新合为一团拳头大小鲜血,寂寂虚悬在空,动也不动。
「不愧为玉宸真传,果真有些门道,那当年你能在甘琉药园中斩去元师的一具神降身,看来也并非是运气使然?」
片刻,才有一道声音从血光中悠悠响起:
「某乃血河宗真传,容禕山之主吕融,陈珩真人,倒是久仰大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