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光明亮,即使已经时近黄昏,但厚厚的积雪让他们眼前明澈冷冽,顾寰甚至能一根一根数齐昭昀的睫毛,也看得到他鼻尖发红,神态松弛且温柔,对着自己摇了摇头。
他摸到的手指确实温热,但比起自己仍然差了一些,顾寰握在手心里来回搓了搓齐昭昀的手指,一只麻雀从树枝上飞起来,摇摇晃晃,盘旋不去。齐昭昀带着近乎喜爱的笑意看着它,神情与公正严明处理突发事件的时候那种严肃和冷淡截然不同,变得更柔和,更温暖,更放松,好似白绒绒的狐狸毛修饰了他整个人的轮廓,软的不可思议。
顾寰见惯了麻雀,不觉得稀奇,并未投入一丝注意。他也相信齐昭昀肯定见过麻雀,甚至世上无数珍奇的鸟类,绿孔雀也好,白鹦鹉也好,齐昭昀早就见过。他对这样一只平平无奇的麻雀却露出惊讶的表情,像个第一次走出户外的孩子。
他看上去如此鲜活,生动,即使颜色是素淡的,神情也没有强烈的感染力,但顾寰仍然能够清晰的描摹出所有变化,线条如何牵张,软化,变幻成微笑的弧线与微微挑起的眉头。即使闭上眼睛,顾寰也能再现这幅画面,他心中的悸动将永远不变。
这和此时此刻无关,因为他永远都沉溺在对齐昭昀的感知之中,但又与此时此刻又深切的关联,因为他知道这一刻的心境与喜爱都是真的,就像是风中一片雪花,固然和所有雪花大同小异,但它毕竟独一无二。
齐昭昀以顾寰猝不及防的速度收回看着那只蹦跳着的麻雀的眼神,落到了顾寰脸上,他的声音很轻,好像害怕震落积雪:“你在看我。”
顾寰完全没有必要脸红,他看齐昭昀不仅理直气壮,而且是应得的权力,但他还是忍不住脸红了一下,回答没有什么新意:“你看那只麻雀的样子也很好看。”
这是确实的,齐昭昀到底好不好看,原本是个不需要讨论和证明的事实,但顾寰口中的好看不是任何一个意思。在他眼里齐昭昀光辉灿烂,比世上一切珍宝都耀眼,没有人能用他的目光看这个人。
因此齐昭昀只是笑笑,屈起手指挠了挠他的手心。顾寰这时候一向怕痒,不慎放松力道,齐昭昀抽出一只手贴在他脸侧:“只有在你眼里是这样的。”
顾寰并未争论,只是想到两人站着不动的时间太长对齐昭昀不是好事,寒意从地底侵袭,不如走动起来的好,于是和齐昭昀往荒园深处走去。
虽说是荒园,但其实并非没有可看的东西。枯草被大雪压低,掩埋,松叶上垂落冰凌,冬青是郁郁葱葱的。只是因为战乱和季节,没有花和鸟罢了。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顾寰想了想,觉得这场面和自己梦中白茫茫的江边也差不了多少,于是开口讲起来:“我梦见你我在澜江江岸上散步,那时也一样大雪纷飞,我和你拉着手,身边没有任何人,且寂静安详。岸边有一树白梅,开了许多花,花枝压低。我说,我去给你折一枝花。走到江岸边的时候就醒了。”
齐昭昀望着他。
“将来我想,我们总要到澜江边再去一次的,到那时……我会记得给你折一枝花。”顾寰舔了舔下唇,许诺。
这其实不算一个约定,但齐昭昀仍然点头:“到时我会记着的。”
他们在谈的就不是什么风月了,而是两人都心知肚明,北伐完毕之后就是西征。虽然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才叫战备结束,但近几年内想都不要想。现在两人的气氛难得的轻松,于是都极有默契的略过这个话题,转而提起了新都里的故人。
齐昭昀没有几个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