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集人马的速度之快，是任谁也没有想到的，或者说，投奔他的手下之人，数量和姓名实在是超出了陈海等人的想象。

有人不满武林盟很久了，陈海心里清楚，早晚要乱，但绝不能乱在这样的魔头手里。

武林盟里早就乱了，陈海只能睁一只眼闭只眼，他无力管辖内部张开黑色的手，只能将摇摇欲的牌子扶好，他本来想，管外面再怎么兴风作浪，只要武林盟还在，江湖的希望就还在，但他错了，错得离谱。

行落空对度衡山说，你看，江湖人自己都不想面对这样的江湖，那不如由我来改变这个江湖。

度衡山摇头，你心目中的江湖未必就是他们想要的江湖，世道一乱，无论是不是身在江湖，都会遭受苦难。

行落空不置可否，必将有人受难，只是先后问题罢了，武林盟道貌盎然，既如此，为何不让魔当道。

度衡山发觉眼前的少年闭着眼，做出一个禅宗的手势。他微昂着头，话语间透露出一种未定的佛性。可度衡山看得分明，行落空虽有佛性，但身却在炼狱中，他自称魔头，不加制止，摆明了并非是来报恩人间的，那就只剩一种可能了。

因为魔终究是魔，度衡山回答完，提起手中的刀。

年轻的魔头睁开眼，对他说，魔与道，本就是一线间，度衡山，是江湖选择了我，我才会出来成为这个魔。

魔头出世的消息散步得很快，贩夫走卒恐慌，下三流着急忙慌地开始投奔新的门派以求自保，武林盟下的弟子却摩拳擦掌等着新的纷争。

所有人都开始被新的恐惧督促着，陷入巨大的忙碌中。这意味着像度衡山这样的一流高手，将再一次的站在风口浪尖之中，他代表不了武林盟，也代替不了陈海，只是以武林英雄的名义，前去一次又一次的和行落空交锋。

度衡山没怕过，行落空也一次比一次强，他只是突然想起来，如果他倒下，江湖还有能站起来的人吗。

“莫不是我这里太舒服，江宫主真是一梦不醒”祁溪离得很近，他的视线仔细地环绕过江行的脸，停在睫毛附近，吐息落在上面，江行没忍住，醒了。

祁溪猛地拉开距离，即使有那么一秒钟，江行也看到了，祁溪眼里转瞬即逝的期待，他收起自己的表情，毫不留情地给了江行一脚。

踢得不狠，江行却有点恍惚，他这一梦做得太长太久，以至于看见眼前人，都生出一种想要摸两把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冲动。

江行抬起眼，发现他还在地上，连位置都没动，那封白色空无一物的信封停留在原地，江行却顾不得这个，他只想尽快确认一点，究竟，他看到的，是不是曾经“江行”的记忆。

梦里的“江行”在日盟宫春风得意，身边有一堆不认识的人，他们恭维着“江宫主”如何舍身取义，以自己的安危将武林最大的敌人囚禁起来，他们说“江宫主”是武林的新英雄，他们言辞恳切真挚，连江行看了都要相信三分，只是，江行没看到长老和徐子烁，熟悉的脸也一个都看不见。

江行想试试，他站起来，随意地拍掉身上的灰尘，对着祁溪喊出了梦里的那个名字。

“念灯”

“你喊我什么？”

不出所料，祁溪的表情变得非常怪异，江行在瞬间就确定了自己的判断，梦里师父给祁溪赐字，果然是真实的。江行在欣喜之余，突然被一股极为复杂的情绪包裹起来，愧疚，后悔，阴暗，向往，求而不得，所有的感情冲击上胸口，江行顿住了，他再迟钝，也猜到这是属于“江行”的情感，好像有只手，探在江行的心底，将那些他不知道的，不愿回忆起的深色往事，一并翻了过来，露出潮湿而生出苔藓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