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稍抬放下一张吧台椅：“不忙，坐。”他的眼光扫过投影里匆匆掠过的臣属身影，略停顿片刻，轻飘飘加了一句：“这些琐事毋需勉正费心。”

秦屿勤表情一瞬间有些怔松。他的嘴唇开合两次，最后勉强收成不很明显的微笑：“……都相宽宥，屿勤敬服。”

都良没再说什么。

秦屿勤低下头，自顾自笑了一声，拉开椅背在都良身边坐下。

全息投影里帝国皇帝的身形单薄，漫卷山风中宽大厚重的袍袖鼓胀振响，碧水湖面荡开涟漪，更远处簇新的林叶舒张，细软的嫩绿摇曳飞散，视野里广阔春山。

“……这位是皇帝？”秦屿勤端详了一会儿，挺不确定地问。

都良轻笑着转过半圈杯沿。

“……”秦屿勤呼出一口气，再次细致地看了几眼玄衣旒冕下的少年，始终分辨未果，转而环顾了一圈儿祭坛，皱眉道：“踞宸坛是净空区，想来也应是终端屏蔽区域，全域转播使用方圆系统……紫微界内，理当无碍。”

“你也说了，”都良目不转睛地看着皇帝周身，几乎要透过模糊视线和虚幻投影看到星球另一侧流转不定的高远山风，“踞宸附近只有方圆系统运转。”

“除去通讯、机械和重脑域金属……”秦屿勤稍稍睁大双眼：“您是说……！”

都良貌似沉着地点了点头，并未稍分视线和注意力，却在下一瞬间猝然站起，动作间甚至带翻了纤长的高脚吧台椅！

惊变骤起。

全息投影里帝国皇帝双手端起祭文，玄色衣摆随风舞动，漫卷的无形山风在瞬间里突然具备了形状，轻薄透明的能量凝结成型，无数成片的刃缘绕着皇帝周身，好似柔和的风突然凝结固定为旋转着的利器。寒光陡然间具有了乘放阳光的质量，灿灿然张开双眼，在一个微不可察的停顿后整齐划一地调转方向，朝着立在正中的皇帝直扑过去！

首先掐断传输的是图像。

湖水山川和稍远些的随行大臣剪影几乎在纯能刀刃显现出形状的同时湮灭干净，紧接着是方圆卫星系统正对着的帝国皇帝。

错落有致铺展开来的全息投影被斑驳的黑白线条填充，少量彩色残余扭曲凝练成相互咬合遮挡的几何色块，光和影子远近不清地糊成一团，颜色刺眼的光点毫无规律地浮现出来。

在投影完全消失的前一秒钟，秦屿勤确信自己看到皇帝旋身抬手，袍袖下白皙手指成爪，不遮不掩地攥住了数片锐利无匹的能量刀刃。

音响在一段锋锐刺耳的长音后失去动静，嗡鸣着的白噪音充斥整间装饰简单的卧房。

都良将自己掀翻的吧台椅扶起塞进墙面，自己反身靠在吧台上，慢慢呼吸过一次，抬起手慢慢捻揉着眉心。

等待许久的变故终于出现，他反倒松了一口气似的神情安稳。通讯和消息被完全截断、前因后果尚不明朗的状态下，他甚至比刚看到刺杀时镇定了许多。

秦屿勤顾不上分析都相细微的表情变化，他在音频断开的同时站起身，急声道：“我去联……”

“不急。”都良抬起一只手阻止：“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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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尾音尚未完全落下，院落大门方向轻微的隔断声响，细微的空间悄然咬合，灰尘坠地后是更加空静的无声无息。

尚未关闭的音响嗡鸣，白噪音清晰得能听清频率和规律。

秦屿勤的身体僵在原地。他的嘴唇紧紧抿成一线，露出的唇角压着明显失血的冷白。一瞬间他似乎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抬起手掌捂住面目，坐下身放下手，又成了礼貌温和的秦三公子。

“我们被软禁了，都相。”他的声音残留着未及剥离干净的森冷。